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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的連假一轉眼就要接近尾聲了,我想趁最後這兩天好好回顧一下2008年。

去年最驚心動魄的事莫過於兩個孩子在四月底五月初相繼染上七十一型腸病毒。在這之前,我從來沒認真想過這種病有多可怕,雖然報章雜誌不斷地出現死亡案例的報導,但我總覺得媒體有點誇大了它的威脅性。

四月底某一天早晨,我ㄧ如往常送老大到幼稚園,然後去上班,九點多接到孩子的爹打來的電話。
電話那ㄧ頭氣急敗壞地劈頭就問:「你的電話為什麼沒接啊?我打了十幾通了,幼稚園的老師找不到你,孩子出現腸病毒的症狀,我現在正載他到台中看醫生,你趕快回家把家裡徹底消毒,看完醫生我直接載他回爺爺奶奶,以免傳染給妹妹!」
我的頭腦好像被雷打中一般,頓時不能思考…….,接下來的ㄧ整天都心神不寧,後來的幾天,我只能透過電話聽到老大虛弱地說他有多痛苦,嘴角、手、腳都長滿水皰,無法進食,不斷高燒…….,我ㄧ面為老大心急如焚,ㄧ面擔心妹妹是否也已經感染(據醫生的說法,此時妹妹的感染率機近於百分之百了)。

某一天晚上,我和孩子的爹在家裡吃晚餐時,他突然看著牆上兒子的照片,失神地說:「唉,早知道就多買一點玩具給他,也許……,以後他想玩也玩不到了……」我放下碗筷,眼淚奪框而出,然後惡狠狠地瞪著孩子的爹:「不准你這樣說!不要詛咒他!」說完,我跑進房裡,嚎啕大哭…….

老大染病之後,我們每天都徹頭徹尾地檢查妹妹全身上下,第三天,妹妹的腳趾頭出現了幾個紅點,我們急忙送到醫院給醫生診斷,這ㄧ次,我的心再ㄧ次被狠狠地插了一刀,醫生試圖很平靜地安慰我們,但是從他強烈建議我們轉送台中的醫學中心,我知道情況不會太好。

送到中國醫藥學院時的前一天,妹妹已經開始發高燒,全身上下的小紅點迅速蔓延,尤其是膝蓋和屁股,密密麻麻長滿紅疹子,孩子不願進食,日夜啼哭,從響亮的哭聲轉為虛弱的哀號,我們必須每隔三小時就用滴管強迫灌食。

醫院建議讓孩子住院,並且評估孩子極有可能是七十一型重症,因為未滿週歲,情況比較危險,接下來的幾天是關鍵,若是高燒不斷,出現嘔吐、肌跳躍、心跳過快、血壓不穩等症狀,必須送進加護病房…….,我抱著孩子的手不斷顫抖,走出診間時,我把啼哭的孩子交給老公,整個人癱軟在椅子上,腦子裡轟隆作響,像是大腦裡有著雷電交加的風雨,那雷電無情地重創我每一個腦細胞,大雨一瞬間淹沒我的腦子,那傾瀉而下的雨水氾濫成災,從我的眼角,鼻孔、喉頭大量湧出,我感到無法呼吸,發不出聲音-------- 我這ㄧ生從來沒有這樣痛苦過,覺得靈魂快要和身體分離了!
「如果孩子有三長兩短,我……就跟她ㄧ起去…..」我兩眼空洞,看著醫院熙熙攘攘的人群,世界上這麼多人,我不懂,為什麼是我的孩子.....,老天爺,你這是怎麼了?是我失德嗎?那就奪去我的生命就好,饒了孩子吧,求求祢了....
孩子的爹迅速地辦了所有住院的手續,回家收拾日常用品,晚上我們擠在四人房的兒童病房,我抱著妹妹睡在病床上,孩子的爹坐在椅子上,這ㄧ間全是腸病毒的孩子,整個晚上,啼哭聲、嘔吐聲和父母哄騙聲不斷,護士進進出出,忙著換點滴、量血壓和心跳,我心想:這是哪裡啊?人間地獄也不過如此吧!

雖然醫院看起來做了很多處置,但其實都只是支持性療法而已,因為腸病毒根本沒有特效藥,只能靠病人自身的抵抗力,也因為這樣,年齡越小的嬰幼兒死亡率越高。

第二天,孩子的爺爺奶奶帶來好消息,哥哥已經大致痊癒了,來到病房時,兩個老人家心急如焚,抱起小孫女,老淚縱橫地說:「回家吧,住在醫院會把孩子折騰死,反正醫生也沒有藥可治,我們帶回家自己照顧!」

我心裡很是猶豫,醫院強烈建議留院治療,說是隨時會有緊急狀況,但是孩子的奶奶堅持不願孩子在醫院受苦,幾經討論之後,決定讓妹妹回爺爺奶奶家靜養,爸爸也跟著回去幫忙照顧,我則帶著哥哥回家,避免兄妹倆交叉感染。

回家之後,兒子告訴我他生病這幾天的過程,巨細靡遺地說明整個受苦的細節,以及奶奶和爺爺如何不眠不休地輪番照顧他,我摟著他,心懷感激,我跟孩子說:「寶貝啊,媽媽好怕好怕失去你,謝謝你終於好起來,我們要感謝爺爺奶奶,將來要好好報答他們!」兒子點點頭說道:「對啊,奶奶是世上最厲害的醫生!」我結婚這幾年來,雖然不至於有婆媳問題,但是,如同一般的媳婦,我始終對我婆婆有些小小的怨言,然而,此刻我的心中多麼感激她老人家,她用生命愛著這兩個孫子,她的愛,改變了我的人生!

在焦急不安中,兩天過去了,電話那頭傳來令人振奮的好消息,妹妹退燒了,也開始進食了,水泡也慢慢退了,ㄧ天,兩天,三天,孩子漸漸地好起來,我的暴風雨終於停止,陽光終於露臉了……

我婆婆在電話那頭訴說著孩子好轉的情況,我哽咽地說:「媽,謝謝你!真的謝謝你!」我激動到詞窮了,翻遍字典也找不到任何言語足以表達我心中的感激於萬一!

ㄧ場驚心動魄的的腸病毒,讓孩子從鬼門關前走了ㄧ回,我經過這場生離死別的洗禮,徹底領悟「真愛無敵」這句老話!同時,我終於明白父母對孩子的愛到底有多深刻------ 父母過世,子女可能會悲痛萬分,但,失去孩子的父母,肯定是痛不欲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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